众位缘主,大家好,我是钱婆婆。
小镇上来了一个姓李的木匠,此人其貌不扬,一天能抽几包烟。
所以他一笑,露出满口的烟黄牙……
他是来给镇上一家人做小家具的,据说是因为跟主人家打赌打输了,要无偿的做一个月的木工。
虽说是输家,但这个李木匠整天干活还乐呵呵的,小镇上的孩子们都喜欢他,一放学就围着他转。
听他吹牛皮,讲很多光怪陆离的故事。
这个人木工活儿技术堪称一流,你要是让他给你做个衣架子,只见他动作行云流水,口里跟你开着玩笑,没多会儿,衣架子就做出来了。
如果他心情好,还可以雕龙刻凤,那雕刻的技艺绝对是这种民间工艺之中的佼佼者。
我记得当时我捡了一根弯来弯去的树枝拿在手里玩,跟着那些孩子去听他吹牛皮,他突然看着我手里的树枝,两眼放光。
“这是柏树枝啊,这造型可以做个龙头拐杖。”于是他就跟把那个树枝要了去。
就一根枯树枝也没用,我慷慨的给他了。
过了几天我看到那棵树枝变成了一根漂亮的龙头拐杖,被他喷上黑红色的漆,便化腐朽为神奇。
而我今天要说的,却不是说他的木工技艺。
这个人天生给人一种神秘感,因为他看人的目光很深邃,说话也只喜欢说一半,留着悬念让你自己领悟。
我二师傅说,这是一个高人。
我当时还不那么相信,不过经历过两件小事以后就相信了。
当时小镇上有一家办婚礼,我们这些人都跑去了,李木匠他也去了。
我们都随份子钱,而李木匠说自己没钱,只是来沾沾喜气、蹭顿饭。
新郎家的人倒没说什么,开开心心的将李木匠给迎了进去。
新郎的姑姑不乐意了。
新娘的姑姑我们叫她王大喇叭,光看这外号,我相信大家就知道她的性格。
说话时想起什么就说什么,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,基本上是藏不住话的,而且说话的声音特别大。
二师傅很讨厌王大喇叭这种人,不过因为跟她接触少,大家算是相安无事。
这个李木匠来蹭饭,王大喇叭就唧唧歪歪了好半天。
李木匠始终笑嘻嘻的:“大婶儿你就不能让我吃顿好的吗,这么多人,多我一个不多呀。”
人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,但凡正常一点的人都笑嘻嘻的算了。
可这个王大喇叭一直唧唧歪歪。
喜酒有蒸菜,有两摞很高的蒸笼。
一摞蒸笼由王大喇叭负责烧火,另外一摞由张家媳妇负责烧火。
两人同时点火烧大灶,一边放柴进去,一边嘻嘻哈哈的聊天。
其间李木匠跑进来几次,也许饿了吧,等不及了。
王大喇叭说人家是饿鬼投胎,是不是没吃过肉?
话说回来那年头的肉,还真不是天天吃。很多家庭都是一个月吃一次。
所以,李木匠闻着蒸笼里飘出来的肉香,还咽了咽口水。
张家媳妇人性格好,也非常理解人:“李木匠,后厨地方小太挤了,你先出去玩一会儿,待会儿我这边蒸的差不多了,我就揭开蒸笼给你拿一碗肉吃。”
李木匠开心的一笑。
他跑到王大喇叭负责烧火的那一摞蒸笼那里,啪啪啪,拍下三下蒸笼,口里还絮絮叨叨地念了几句什么。
王大喇叭狠狠的白了人家一眼,虽然没说什么话,但那眼神真的有点伤人。
我将李木匠拉了出去,问他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这么久,家里人都没过问的。
李木匠告诉我,他是孤家寡人一个,没家人。
当时我真的觉得有点心酸。
一个穷得叮当响的木匠,没有亲人关心,人家想吃肉怎么了?
待会儿我把我的那一份蒸菜也给他!
玄乎的事情就发生了。
同样是一边烧火一边聊天,张家媳妇那一摞蒸笼很快就冒着白气,呼呼作响,没多会儿,肉都蒸得烂烂的了。
而王大喇叭那一摞蒸笼,水还没开,蒸笼的边儿都是冷的。
大家都觉得奇怪,私下里嘀嘀咕咕的议论。
有个六七岁的孩子尿急,从厨房里路过,去厨房后面的池塘边撒尿。
回来的时候,非常诧异的说了一句:“好奇怪呀,外面池塘的水开了,都冒泡泡和热气了!”
二师傅听到了,跑到后面观察了一下,我也跑去看了。
真是奇怪,那池塘中间一直冒着热气,和很大的泡泡。
给人一种感觉好像有谁在池塘下面架了一口大锅,把那一片的水给烧开了……
二师傅笑嘻嘻的去找了李木匠。
也不知道他跟李木匠说了一句什么,李木匠好像有点不好意思,挠着自己的后脑勺:“大兄弟,你放心吧,那蒸肉马上就好了。”
李木匠话说完,就跑到王大喇叭那摞蒸笼那里拍了几下,没过多会儿,那摞笼的蒸肉也蒸好了。
而池塘里的水没再冒泡泡,几只鸭子还在上面游来游去……
大家以为故事到这里就完了吗?
没有。
王大喇叭知道是李木匠整了自己,不服气,跑去骂了李木匠一通。
骂得很难听,说人家是穷鬼没吃过肉,下辈子还是这么穷……
二师傅劝都劝不住,后来就懒得劝了。
说实话,这种人也欠收拾。
二师傅都等着看她的好戏了。
李木匠一脸无可奈何地拍拍王大喇叭的肩膀,左边拍了一下,右边拍了一下:“大姐,你这张嘴应该被收拾一下了。”
“有本事你收拾老娘啊!强龙难压地头蛇,老娘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怕你?”
然后王大喇叭又巴拉巴拉了好一阵。
最后还是新郎出来说了她一顿,她才肯罢休。
李木匠好像也没觉得难为情,笑嘻嘻的还问张家媳妇多要了一碗蒸肉,装在塑料袋里,提回去了。
二师傅很有兴致:“这人有意思!”
我还没看出端倪:“二师傅,他怎么就有意思了?”
二师傅说王大喇叭头上的三把火,已经灭了两把,好戏还在后面呢。
那天晚上半夜三更,王大喇叭的儿子敲开了二师傅家的门。
说是王大喇叭好像走阴了,吃了一大堆的食物,还叫着饿。
二师傅知道年轻的我有强烈的好奇心,而这件事情又没什么危险性,便叫我跟他一起去看稀奇。
于是我跟着二师傅到了王大喇叭的家里。
只见王大喇叭身上披着一床被子,还在浑身发抖:“我饿,我饿,我又饿又冷……”
我记得当时好像是秋天,天气也不热,但也不至于这么冷。
所以王大喇叭的行为,真是透着一股子诡异。
而且她还说她是大冬天在破庙里给饿死的。
平时王大喇叭说话的声音乍呼呼的,可现在又低沉又虚弱,还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。
我二师傅也不着急,还笑嘻嘻的:“说别人是饿死鬼,这下让你知道饿死鬼是什么滋味!”
王大喇叭的家人都是很聪明的,已经把事情猜出了一个大概。
他们问我二师傅,到底怎么办?
我二师傅当然是有办法的。但他不想粗心大意,甚至误会了别人。
他就吩咐王大喇叭的家人去熬一锅陈艾水。还特别的加了一句:“要用大木柴来熬,火碳有用。”
没多会儿,王大喇叭的儿子就用火钳夹着一块火光熊熊的木炭来。
那时候的农村因为厕所离住房都有一段距离,很多人为了偷懒,都在卧室里面装个尿桶。
王大喇叭他们家里当然也是一样。
二师傅吩咐王大喇叭的儿子把木炭扔进尿桶里。
现场的人都一脸惊愕。
尿桶就那样放着都有点臭,如果再扔个火碳进去……
看出了他的犹豫,二师傅带着命令的语气:“我叫你扔你就扔!”
王大喇叭的儿子只好把木炭扔进去。
“哧”的一声之后,木桶里冒出一股白气。
意外的是并没有什么臭味。
二师傅笑了:“我还真没猜错。”
据说走阴的人,尿是不臭的。
王大喇叭的儿子便问怎么办,看那眼神凶狠的,好像恨不得马上就去把李木匠给抓了,然后扒皮抽筋。
二师傅一脸严肃的看着他:“这件事情是你妈错在先,你能不能讲点道理?”
王大喇叭的儿子便不吭声了。
二师傅叫他们备好了酒菜,他亲自去请李木匠来了,两人天南海北的聊了一晚上。
从一开始的气氛沉郁,后来聊的王大喇叭的儿子都跟着笑。
虽是一个穷木匠,人家的江湖阅历那也是很丰富的。而且说话口若悬河,一听就是一个很有见识的人。
我二师傅根本没跟他说希望他干什么,但喝了酒以后,李木匠就自己去把王大喇叭身上的魂魄给招了回来。
只见他点燃一炷香,口里念着:“湛青天紫云开,朱李二仙送魂来。三魂回来归本体,七魄回来护本身,青帝护魂,白帝侍魄,赤帝养气,黑帝通血,黄帝中主,万神无起,生魂速来,死魂速去,下次有请,又来赴会,谨请南斗六星、北斗七星,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。”
没过多会儿王大喇叭就变得正常了。当然她也在她儿子的说服之下,给李木匠道了歉。
我二师傅这才吩咐他们用陈艾水给王大喇叭泡个澡,祛祛身上的阴气。
李木匠真是一个奇人。
我二师傅说,他的本事绝对不止这么一点点,只不过没人惹着他,他不会显出来而已。
所以啊,我总觉得人有时候说话还是要留口德。对人恶语相向,真的是很不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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