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位缘主，大家好，我是钱婆婆。
俗话说“心病还需心药医”，心病也可叫心结，自然不是一般的病，症状也因人而定，这心药更不是能写在纸上的药，有些病人终其一生都没找到这剂药，含着心结而去。
初识刘老师时以为他是个老教师，带着一副老花镜，看起来很慈祥和蔼，说话也十分温柔，所以人们才称呼他为老师。
“你看这字，像教师吗？”刘老师的儿子，我的朋友小刘指着纸上的字调侃。
桌上放着一本书，边上放着个笔记本，空白页上写着两行字，我盯着看了几分钟，像草书又不像草书，辨认不清写了什么，一度让我怀疑这不是汉字。
“莫非，是个医生？”我哈哈一笑问，除了某些书法家，只有医生写的字是最难辨认的，那本书是一本医书，刘老师可能是个医生。
小刘点了点头，刘老师确实是个医生。
能被叫做老师的人要么在一个行当里本事比较拔尖，要么德高望重受人尊敬，刘老师这般医术怎么隐居到这种小村子种地来了？
故事自然有的，但这对父子似乎没有要讲的意思，我也不好多问，只能再度打量那个坐在门口竹椅上打盹的老人，想从面相上看出隐藏的端倪。
房间桌子和墙壁上挂着相框，里头有刘老师各个年龄段的照片，与现在比起来少了几分沉淀下来的沧桑，多了很多蓬勃向上的朝气。
我问了刘老师的年纪，说是六十七岁，相学里一般认为七十岁以上的人不适合看面相，“南极仙翁来增寿”，意思是说七十一岁后更多的要靠福德积累，念经拜佛求的就是七十岁之后的福泽，好在刘老师还在七十以内。
年轻时的刘老师地阁偏瘦，下颌稍显单薄，后随着年龄增长似乎慢慢饱满，就好比现实生活中当上大老板后面部稍微发福，这是财富或者名望积累引起面相的变化。
下巴尖端叫地阁，代表福缘，面相故事看多了应该知道，而下巴下连接颈部的下颌位置则代表受人支持和拥护的程度，知名度高、崇拜者多的人下颌稍微肿胀，相反则瘦削，刘老师的人生就是一个下颌从瘦削到膨胀再到瘦削的过程。
“我以为人变老了自然会瘦下来，原来有这么多门道在其中。”小刘一脸受教的模样，表示自己又学到了东西。
“看来曾经的刘老师颇有名气啊。”我感叹了一句。
“那可不，以前还在医院的时候，锦旗能挂满一面墙的名医。”小刘说起父亲时带着骄傲自豪，而后声音小了，变得落寞，这其中的故事让我愈感兴趣了。
其实就算刘老师已经“退隐山林”了，依旧有老主顾上门问诊，偶尔有轿车来到村子，大概率就是找刘老师看病的，可惜刘老师只给他们指个好去处，从不看病，真的金盆洗手，脱离光净。
那天一位女士提着礼物来看刘老师，这位女士左脸上有一大块疤痕，似乎是烧伤，让原本俏丽的脸稍显惋惜。
小刘跟我讲了这位女士的故事。
前些年女士被烧伤了，伤势十分严重，是刘老师救回了她的命，所以即使刘老师已经隐居，这位女士每年都要不远万里来探望刘老师一次，毕竟救命恩人。
“据说现在这个疤能治好，把别的部位皮肤挪过来就成，只是花费很大，她家没那个条件，我家也没这个条件了。”小刘叹了一口气说。
“命救回来就好，皮囊这些表象次要得多。”我安慰道，同时也是说给那位女士听的。
“话是这么说，但谁不爱美呢。”小刘压低声音，“她一直对脸上的疤很自卑，也就在我爸跟前才表现出看开的姿态，其实心里呀……你明白的。”
确实明白，男人对自己的相貌都会在意，何况一个原本美丽的女士呢？奈何我是个阴阳师傅，不是整容医生，帮不上多大忙。
女士走后刘老师加入了聊天，说女士有“心病”，他治得好烧伤，却治不好心病。
这位女士烧伤时已经结婚了，有个幸福的家，刘老师救回了她的命，却没救回她的容貌，更没救回她的婚姻，痊愈出院没多久便与丈夫离婚了，说是两人感情不合，实际上丈夫总因为她的外貌问题挑刺，两人的婚姻因疤痕而破裂。
相濡以沫、白头偕老是最美好的愿望，但现实生活里做不到的大有人在，尤其在一个美貌的人忽然失去原本的美貌后。
“她怕别人盯着这道疤看，疤痕即是她的心病。”刘老师无奈地说。
“您不会因为这个才不碰医术的吧？”我问刘老师，这似乎有点儿戏。
刘老师摇了摇头，“不至于。”
一个名医，就算年纪大退休了也有很多去处，比如去坐镇小诊所或者自己开个诊所，亦或者早年间攒的钱也够安享晚年，刘老师尚且硬朗，不像是能安稳种地的农村老头。
“我医残了人。”沉默了好一会儿刘老师开口了，语气沉重而惋惜，带着无限悔恨。
“啊？”我愣住了，一个医生治残了人，确实有辱医德，是个大污点，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“爸，那人不是你治残的。”儿子喊了一句，可惜刘老师没听进去，站起身出了门，他想一个人走走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我讶异而好奇地问小刘。
“一个天大的误会，我爸过不去自己的坎。”小刘叹气。
刘老师是个医术不错的医生，小有点名气，那些偶尔拜访的人就是证明，除了在医院工作外他也会接点“私活”，毕竟街坊邻居生病了找上门也不好拒绝不是，一来二去的便有个别患者来他家问诊，刘老师象征性收一些医药费。
有一次一位患者看病，算不得疑难杂症，刘老师给他开了药，叮嘱他去正规药店买药，先吃几个疗程看看。
那时候医保不像现在这么普及，那位患者家里也不富裕，为了节省钱买了便宜的药，没想到这药吃出毛病，把人吃瘫了，家属找到刘老师家要求负责。
刘老师来不及解释，亡羊补牢才是正事，把病人拉到医院一顿补救，两条腿还是不听使唤，这人就这么残了。
家属闹的不可开交，让刘老师积累下的名声毁了大半，他背上了污点，也落下了心病，赔了一大笔钱后回到老家村子隐居，几乎不问世事了。
“别说是药，就算是饭也不能乱吃吧？”我不敢置信，世上真的有为了省钱买便宜药的人？主要是那些药压根不是什么贵重药。
“所以我觉着这事根本不怪我爸，但我爸却默默认栽，赔了钱不说，这几年还时不时往那人家里寄钱。”小刘也很无奈。
“你懂什么！”
不知何时刘老师站在门口，他吼了小刘一句，“我在外面开小灶本就不当，要放医院里肯定买不到假药，就不会发生这等惨剧，归根结底我要负很大责任。”
刘老师此时回忆当年，正在气头上，他在生自己的气，我和小刘不敢吱声。
刘老师进了屋子，神态有所缓和，“不管怎么说，人已经瘫了，两条腿没法子用钱衡量，赔多少都不为过，不管是谁的责任，与我有关我就该认，不然良心上过意不去，谁叫我是医生呢？”
小刘这才松了一口气，“成成成，您呀，以后就不要理外头那些糟心事了，在老家安心享福吧。”
小刘很听刘老师的话，父亲就是他心目中的英雄，即使英雄已经迟暮，有了污点，却依然是骄傲。他扶着父亲坐下，给父亲捏着肩膀。
“别看拜访的人很多，可我爸从来没给那些人看过病。”小刘转头跟我说了一句。
“还看什么病，都不是医生了。”刘老师惋惜地说，能看出来他对医生这个职业有着无限热爱，毕竟奉献了一辈子的事业，只是那件事让他再也不想看病了。
“您说那位女士有心病，心结解不开，您这也有心病啊。”我对刘老师说。
“说的简单，有些心病没法子医，有的心结是解不开的。”刘老师回答，我无言以对。
如今的刘老师已过七十，岁月对他很好，没在身体上留下创伤，身子骨依旧硬朗，奈何心里的那道坎怎么也过不去。
“心病还需心药医”，刘老师一生都在研究医术，却没找到治疗自己心病的药，就算找到了不知道他会不会选择服下。
或许他将带着这个心结进入坟墓，那是对于良心最后的慰藉吧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