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​那些年,我算命那些事266:怨魂》



众位缘主,大家好,我是钱婆婆。


师父在县里跑了几回,名声又传出去了点,甚至来过几个市里的人,求符问风水的都有。


今儿个来了一辆小汽车,村里人已经见怪不怪,车上的人还没开口呢村民直接指了师父家的路。


来的是一对年轻夫妻,穿着时髦,媳妇还烫着大波浪,小地方的人可没见过这种发型,我不免多看了几眼。


男人叫庆魁,外县人,说话礼节什么的看起来很有文化,师父没跟他过多拽文,问他大老远过来所谓何事,结果庆魁一张口就让人摸不着头脑。


“我姑跳井了。”


怎么个意思?办白事?有必要跑这么远请阴阳师傅吗?他们县就没有能主持白事的?而且按照正常思维来讲,姑姑跳井死了,找师傅的该是姑姑家的孩子,怎么也轮不到庆魁出面啊。


“白事办过了,是有别的事要麻烦您。”女人开口。


庆魁父亲以前在一个小钢铁厂工作,机器故障导致人被绞死了,庆魁母亲跑了好几趟钢铁厂讨说法,可钢厂一直拖着。


家里的顶梁柱没了,日子越来越难,庆魁母亲留下庆魁跟一封信后带着家里稍微值钱的东西一走了之,那时候庆魁才十岁。


十岁大的娃儿怎么活?庆魁姑姑便把庆魁接去,那时候她结婚几年,可一直没怀上孩子,在婆婆家说不上话,还要受气,可想而知压力有多大。


“我亲哥的儿子就这么放着不管?那我还有良心吗?反正我没孩子,所以我不光要养,还要供他继续念书,供他结婚生子。”庆魁姑姑当着许多人的面这样说。


大多数人对这个女人敬佩有加,也有个别说闲话的,不过庆魁总算有人照顾了。


庆魁姑姑并未闲着,也开始三天两头往钢厂跑,想给逝者讨个说法,一直跑了三年多才罢休,也不知讨没讨到钱,讨了多少钱,反正后来钢厂倒闭,没人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。


姑姑对庆魁很好,当亲儿子养。庆魁也很争气,成绩名列前茅,后去市里读书,毕业后还分配了个不错的工作,慢慢成了城里人,数次把姑姑接去城里,可姑姑放不下老家几亩地,没几天就回去了。


庆魁快订婚时姑父生了病,没多久就撒手人寰,订婚仪式往后推了几个月。后来姑姑不想耽误庆魁的婚事,而且这不是直系亲属发丧,不必守孝三年,没那么多规矩,于是在姑姑的主持下庆魁娶了媳妇。


整件事情听着很和谐温馨,可有时候变化来的很快,也很大。


婚后庆魁最亲的人不再是他姑姑,而是他媳妇,有些话自然会听媳妇的。


媳妇知道庆魁家的过往,猜测他姑姑当年从钢厂要了多少钱,那可是条人命,肯定赔了一大笔钱,不然姑姑干嘛白养庆魁这么多年?


人心经不起推敲,一来二去的庆魁也开始琢磨这事,越想心里越痒痒,最后终于忍不住,跟姑姑挑明了。


“半大小子吃死老子,十几年的吃喝拉撒睡,加上上学念书,结婚娶媳妇,你没算算这是多少钱?”姑姑也生气了,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养出个白眼狼来,成家了开始算账了。


庆魁媳妇不乐意了,非要姑姑说清到底从钢厂要了多少钱,花了多少钱。姑姑反说刚嫁进来的媳妇没大没小,这就惦记上家产了?我可还没死呢。


一老一少就吵了起来,闹了个不欢而散。


自此之后一家人的关系陷入冰点,姑姑一个人在老家孤苦伶仃过日子,庆魁很长时间没回来,邻里邻居听到了些风声,都骂庆魁没良心。


半个月前姑父三周年祭日,庆魁回来祭拜,没带媳妇。可能从别人嘴里听到了些怪话,又跟姑姑吵起来了,再一次提起那笔钱。


庆魁走后有人看见他姑出了村子,第二天就在井里看到了尸体。


村里人赶紧给庆魁捎信,庆魁回来收拾遗物时在抽屉发现一个匣子,里面装着笔记跟一堆零钱,笔记本上详细记着当年跑了几次钢厂,每次要了多少钱,这几年花了多少,欠了多少,大到庆魁结婚,小到卖几个鸡蛋,每一笔进出都有记录。


姑姑记的账太零碎,没算清楚,庆魁的学问不低,仔细核对一遍。当时钢厂效益不好,要的钱不多,而那些钱全花在他身上了,所以姑父生病后才没钱治病,导致没救回来。


庆魁还发现了,匣子里那些零钱是姑姑这两年攒下的,本来想留给庆魁,可庆魁变成这个样子,姑姑内心一时有些矛盾,跳井前还是决定留下来吧,庆魁爱要不要。


这下轮到庆魁伤心了,把姑姑的白事办的很隆重,可越是这样别人越说闲话:活着的时候上门讨钱,人死了花钱买个孝顺名声?良心是个啥?说有就有说没就没?早干嘛去了?


庆魁媳妇又不乐意了,她本就不同意庆魁花大钱办丧事,结果倒好,没落下一句好,惹的全是坏名声。


“吵吵吵,吵个屁,人就是咱逼死的,不办丧事我良心不安,就当还姑的。”庆魁说。


白事结束,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,可没想到村里有人在井边看到鬼影,还听到女人哭声。一个村子生活这么多年,村民一眼就认出那是庆魁姑姑,大伙知道她的为人,是个好人,变鬼了应该坏不到哪里去。人们对她更多的是可怜,所以不觉得那鬼影有多可怕,反倒觉得更可怜了。


“就是为什么跳这个井啊,来来去去路过,吓到孩子咋办。”有人埋怨一句。


“这井废弃好多年了,我记得是她男人挖的,也算念想吧,唉,活着时没哭,死了让她哭吧,过几天就没了,可怜人呐。”有老人说,那种心疼掩饰不住。


村里没人管那个鬼影,顶多去井边和坟头烧点纸,但庆魁的日子不好过,听说这事后老做噩梦,于是跑回村子看看。结果刚进村子就跟鬼附身一样,胸闷气短,腰都直不起来,吓得赶紧跑了。


“那不进村子不就得了?”师父没好气地说。我很了解师父,他不待见庆魁两口子。


“我也以为不进村子就没事了,可……可这几天吃不下饭,睡不好觉,你看我这黑眼圈。”庆魁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。


“没被鬼魂缠上,是你良心不安,这是心病,我治不了。”师父摆手。


庆魁直接跪下,“大师,求您了,再不出面我就快被折磨死了。”


师父赶紧让他起来,“治鬼驱邪的师傅多得是,干嘛跑这么远来找我?”


庆魁没有回答,庆魁媳妇插话,“我知道我们两口子有些事做的不对,找本地师傅的话难免又落人口舌,说我们要把姑的鬼魂怎么着了,所以才请您这个外地师傅,这事千万不能说出去。”


师父沉默了好大一会后回答了声好吧。我急的喊了一声师父,想不通干嘛接这个活,这种没良心的就该被鬼吓吓。可惜师父什么都没说。


乘车跨了两个县城,到村口后庆魁给我们指路,他没敢进村,害怕又被鬼附身,师父也没勉强。


找到井边,师父趴着往里瞅了瞅,井里很湿,但没有水。想来也是,这里位处黄土高原边缘,地势本来就高,一般不会打井取水,这口井大概跟池塘差不多,蓄雨水浇地喂牲口的,庆魁姑姑不过是在蓄了水的时候跳进去淹死的。


村民见有人凑近那口井,一下子围上来,问我们干嘛的,师父说是阴阳师傅,专程做法事的。


“做啥法事,她又没害人。”老人说。


“不是害庆魁进不了村吗?”师父问。


“庆魁?那是人吗?”老人反问。


师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,不过很快转了话题:“阴魂留在人世对她自己也是折磨,不如早点走了,跟她男人团聚也好,投胎转世也罢,就该畅快的走,我们阴阳师傅就是做这个的,不是为了庆魁两口子,是为了他姑啊。”


都说“死者为大”“入土为安”,人死之后就是解脱,下葬是尸身的解脱,那么做法事就是灵魂的解脱。乡下人都信这些,也都能想明白,村民们便让师父做法事,还说有需要就直说。


“她被最亲的人冤枉,憋着一口气跳井,死在气头上,所以怨气较大,好在阴魂有些意识,没有害人,唉,可怜人。”师父边感慨边做法事。


这次用的法子柔和些,不像以往除一些恶鬼。这边做完法事又去坟头看了看,跪着烧了纸钱。


师父很少下跪,而且师父的年龄肯定比庆魁姑姑大,理应不用下跪,但师父说了,“每一个伟大的母亲都值得跪,可怜她走的时候连个磕头的人都没,这头就由我们补上。”


我也赶紧跪下来磕了三个头,烧了些纸。


出村时碰到庆魁,他付了钱,师父对他说:“目前没事了,去坟头磕几个头吧,但要是再干什么没良心事的话我可不敢保证。”


吓的庆魁赶紧进村,村民没给他好脸色,他在祭拜完后狼狈溜了。


这件事情的阴魂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透过事情看到的人心啊。
(2)
钱婆婆钱婆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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