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位缘主,大家好,我是钱婆婆。
我曾经问过师父一个很深奥的问题,为什么人世间有生老病死跟爱恨情仇,当时的年纪还不足以明白这个问题的沉重,只是想问罢了。
师父的回答很有意思,我到现在都记着:生老病死,爱恨别离,都是人间烟火,没了这些的话世上就太荒凉了。
是的,这世上难免分散离合,难免生离死别,见得多了,写的也多了,心态平和很多,许多故事我们不过是旁观者,可能同情怜悯,但更多的看过去只当故事了。不过人难免有情绪,苦的故事说多了也想讲点甜的,今天便翻个古早的爱情故事讲一讲,见证那个年代下人间平常而灿烂的烟火。
师父还在世时认识一个小戏班子,他们常接点白事上唱戏的活,一来二去就熟络了,这戏班子为人称道的地方不光戏唱得好,而且唱戏的是个大姑娘。
那年头这种流转于十里八乡大场面的女人名声不大好,大都是些左右逢源“交际花”般的人物,小姑娘当主角还是头一遭,不乏为了专门看这姑娘特意赶场的人。
姑娘叫月红,二十出头,为人活泼,跟我们师徒常常扯皮,因为还未出嫁,在本地来说也算大龄,师父没少拿这调侃她。
“你这腔调,别是吓得没男人要才嫁不出去吧?”
月红圆眼睛一瞪,“我这俏模样咋可能没人要?他们嫌我抛头露面影响不好,巧了,我还不想让哪个男人捡了便宜呢。”
月红长得确实俊俏,带着些男人的英气,加上唱戏练就的嗓子更显阳刚,不愁嫁不出去,只怕是没她瞧上眼的。
师父铁了心调侃,呵呵笑着招了招手,“来,爷给你算算命,瞧瞧你啥时候嫁出去。”(“爷”是比叔更高的辈分总称)
月红性子活泼,也不拒绝,凑近了跟师父偷偷说自己八字,看来小姑娘也怀春,想知道自己的运程。
“哟,好丫头,这两年运势不错啊,到时候可得照应着点我这糟老头子。”师父哈哈一笑。
按照师父当时所说,94年甲戌,流年支为印星,代表花费、工作,流年干透出财星,月红必因工作、房子等印星所代表的人事物而花费,流年支戌土中藏有异性星丁火,预示着会有谈对象之事。
“这可是你说的,到时候没对象的话你得赔我一个。”月红只当师父调侃她,笑嘻嘻地回应。
“放心,我说的基本都准,结婚时候别忘了给我一把喜糖。”师父捏着胡子跟着笑。
“没影的事呢,嫁妆还没攒够。”月红的收入确实比家里种地多一些,自己攒嫁妆不是空话。
“无碍,你是事业爱情双丰收,嫁妆会有的。”师父道。
95年乙亥,流年干为喜用,流年支食伤有路线盗泄日主,有路线生用神财星乙木而没路线克用神丁火,流年干透出乙木克年干印星,印星为忌所以克了忌神就会得到忌神方面的好处,自然会得到好的工作,或者说工作方面有好的变动。
“我的爷哟,你就尽管打趣女子吧。”正聊着天呢月红被喊去唱戏,聊天也就中断了,各忙各的。
94年一场白事,月红唱完《三娘教子》时被一个流氓拦下,问月红生了几个孩子,跟谁生的,怎么就成娘了,这摆明了调戏。
就在大家准备上前出头时有人先站了出来,扭着挑事者的胳膊推了出去,这种英雄救美的桥段百看不厌,众人纷纷叫好。
站出来的人叫栋良,很魁梧的小伙子。
自古美人爱英雄,月红有没有因为这件事对栋良一见钟情尚未可知,但无可否认,这姑娘注意到了栋良,正准备上前搭话呢又立马惊叫一声,让栋良注意身后。
刚才的小流氓抡着拳头挥了过来,栋良想躲已然不及,被一拳打在左脸,栋良立马顺势拧着胳膊,再照着屁股一踹,流氓被踹了个狗吃屎,众人也纷纷声援,那人灰溜溜跑了。
“没事吧?”月红赶紧上前慰问恩人。
栋良嘴角挂着一丝血迹,憨憨一笑,从嘴里吐出一颗牙齿,“没事,缺了颗门牙,单剩下右将军守门了。”
月红又气又笑,拉着栋良去房间漱口。
“有戏,快去打听打听栋良的底细。”师父跟戏班子一堆老头说起了悄悄话,八卦从来不分年龄。
没一会儿月红拉着栋良出来,看神情两人熟络了,有说有笑。
白事上戏班子、鼓乐手、阴阳先生这类手艺人前头都摆着吃食,瓜子花生糕点,还有大肉拼盘,时常惹得嘴馋的小孩过来偷吃,我可以光明正大拿,抬头一看月红的手伸到我们阴阳先生的菜盘子里,身后跟着栋良。
月红用手捏了片肉往栋良嘴里塞,栋良苦着脸不情愿,“我这刚掉了牙,怎么吃肉嘛,而且也不是小孩子了,何必偷偷摸摸干这丢人的事。”
月红瞪了一眼,就把肉塞进了栋良嘴里。
“月红姐,这是我们的,你的在那边。”我指了指戏班子的桌子,可再仔细瞧,上头的盘子都空了。
月红咧嘴直笑,抓了一把瓜子拉着栋良溜了。
“年轻人真有活力,这小恋爱就谈上了?”师父从边上钻出来,用现在的话来说有点酸。
白事结束,栋良的底被一群老人摸了个清楚。据说刚退伍回来,怪不得见义勇为这么积极,就是家里穷了点,他爹还有病在身,说个对象不容易。
“好在这娃心思正,人也勤快,日子能过好,跟月红凑一对挺好,就看月红家愿不愿意了。”
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月红跟栋良有那么点意思,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,王八看绿豆——对眼了,在座的都是人精,已经琢磨起了两人婚事。
之后两人进展良好,栋良偶尔也会在戏班子打打杂,顺便能当月红保镖,只是月红家里不愿意,因为栋良家太穷了,但月红很愿意,甚至出了一笔给栋良爹看病的钱,一时传为美谈。
这年后半年,月红跟栋良订了婚,但一直没结,准备攒点钱才办婚事。
“看吧,爷没哄你,对象有了,就差工作了。”师父又跟月红聊起了天,这次打趣的是月红跟栋良两个人。
“工作?我只会唱戏,跟着戏班子接点活,没活了回家种地,还能有啥好工作。”月红回答。
虽然大家不是专业人士,但听得多了水平也水涨船高,月红唱戏的本事有目共睹,在这一片也算蝎子拉屎——独(毒)一份,加上面容姣好,戏班子里的人都相信这姑娘会有出息。
第二年月红调去县戏曲协会工作,说是由文工团发展出来的,大部分与戏曲有关,挺对月红胃口。
“她怎么搭上戏曲协会的车了?”人们不怀疑月红的本事能进协会,只是这里头大有文章,因为仅凭本事而没点背景关系是进不去的。
“栋良跑的,部队上退下来的,这点门路还是有的。”月红跟大家说出实情。
“那他咋不给自己跑个活?”
“那个榆木脑袋,觉得托关系走后门不光彩,给我跑起关系倒很殷勤,还不让我跟你们说,臊得慌。”月红使劲瞪着栋良,栋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,乐的大家直笑。
人是很复杂的动物,就像栋良,一方面痛恨走关系,自己也不乐意走后门,但给月红跑起工作时丝毫不含糊,很典型的“双标”。
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,一来月红有这实力,二来众人只会羡慕他们年轻而有活力的感情,不会在意走什么关系,做什么工作,所以说人的情感很复杂。
换工作后的月红不怎么跟戏班子了,与我见面的次数也少了,但时常能在戏班老人那里听到些消息,据说跟栋良结婚了,可惜师父没吃到喜糖。
再后来他们两口子似乎改行做起了小生意,还有一儿一女,家庭很幸福。
有时候我还会在白事上看到恋爱期的情侣,或者刚结婚的新人,他们与白事格格不入,每每这时就会想起那对白事上偷肉吃的璧人,再仔细想想师父说的,这生老病死、爱恨别离都是人间烟火,构成真实世界的元素罢了。
故事有苦有甜,好比人有七情六欲,这才是最真实的人间烟火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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