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位缘主，大家好，我是钱婆婆。
以往我写故事，今天我写人，一些真实发生过的故事，一个真实存在的人，缺点很明显，优点也很突出，甚至于每个人身边都有类似的一个。
多年前在周边某县城的村子办一场白事，这家人在当地算比较有钱的主，大戏唱了三天三夜，据说村里第一台彩电、第一辆拖拉机都是这家的，管中窥豹可见一斑。
主家当家媳妇叫秀娟，与漂亮毫不沾边，性格也十分有特点，接触前就听说不是个简单女人，打了几天交道后确实如此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。
我自认为看面相有点门道，所以刚一接触就能猜个大概。秀娟小眼睛小嘴巴，眼睛的小要比常人理解的更小，像豆子一样没有眼位线，这种面相的女人保守而消极，好奇心很低，打定主意后很难改变，很少愿意试探有风险性的东西，多了些小家子气，不能说是缺点，但也谈不上优点。
秀娟的嘴巴长度比鼻子宽度要小，而且大部分时候合不拢，这说明单纯迟钝、眼光狭隘，想的比较少，做事也没什么章法条理，依旧有些小家子气，不会有太多钱财，说直白些，上世纪大多农村人多多少少都有类似心态，她只是综合后的集大成者。
几番接触交谈，发现她的更多特征，比如说话时眼神飘忽不定，这是个心胸狭隘的女人，属于睚眦必报那种，最好不要轻易招惹，但综合别的面相，她也有个很大的优点：逆境时能咬牙坚持。
秀娟是当家的，象征性讨价还价后我近乎便宜一半费用，有熟人问这次怎么这么大方，我回应说这个女人不简单，此时咬得太紧，指不定什么地方给我使绊子，虽说根本上是为她家服务，可我不想砸了自己名头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。
熟人给我竖个大拇指，“看人真准，这女人厉害着呢。”
秀娟丈夫叫俊生，前文说过他家是这村的富户，所以当年相亲时有好多媒婆上门提亲，按理说轮不到秀娟，这其中就有说法。
原来当时附近几个村年龄适合且未出嫁的姑娘有三个，秀娟是最近的，那时候交通不太方便，距离成了婚姻考量的重要因素之一，因此秀娟被列在备选名单。
据说俊生跟另外一个姑娘看对了眼，秀娟私底下跟那姑娘走得很近，很快成了朋友，她跟姑娘透露俊生的某些坏习惯，说俊生喜欢拈花惹草，生活上不干不净，有暴力倾向，结婚后肯定打媳妇等等。
那姑娘被秀娟的话吓坏了，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，最后跟着堂哥跑城里打工，秀娟趁机而入，截胡了这门婚事。
俊生并没那些坏习惯，恰恰相反，踏实肯干、老实本分一人，秀娟婚后生活很幸福，那姑娘知道情况后悔不已，跟很多人说出实情，大家终于认清了秀娟本来面目，但这场婚姻已成定局，无法改变了。好在后来姑娘在城里认识了对象，也成了婚，算是不错结局。
“怎么听着勾心斗角的。”我不敢相信地说。
“可不是嘛，要不是真实发生了，谁能信？”熟人摊摊手。
不过结合我分析的面相转念一想这些事情发生在秀娟身上也不奇怪，她本就是个小心眼的人，认定的东西要想方设法得到，谁都不能轻易抢去。
白事时还发生了一件小事，虽然不大，却能看出秀娟别的性格。
乡村红白喜事多为“一家有难八方支援”模式，人力家具借助邻里邻居，虽然秀娟名声不太好，但俊生人缘好，村民也很团结，出力和借东西的不少。
秀娟不知为何相中邻居家的八仙桌，一张经典款式的桌子，老物件，上了新油漆，看着挺有味道，秀娟千方百计借来做纸活，不得已之下邻居只好借了。
桌子确实用来做纸活的，做完后上面堆了其他杂物，没人注意，直到下葬那天早上被腾出来才发现桌面上多了一摊胶水，想弄下来不容易，这桌面十有八九毁了。
邻居很克制，没当场抱怨，而是等下葬回来后才说了几句，对事不对人，只埋怨谁不小心让胶水毁了桌子。
“可能哪个娃娃不小心弄的，没人注意，我抽空找个匠人另漆一下。”俊生是个善良人，心想事情发生在自家，理应赔偿，就如此说道。
“一张桌子而已，搬回去铺个桌布，压根看不出来。”秀娟插了一句，语气不是很好。
邻居来气，我借东西给你家应急，被损坏了还要听你说风凉话，不是自个的就不知道心疼了？
眼看双方就要吵架，俊生使劲白了一眼秀娟，扛起桌子拉着邻居出了大门，最后还是俊生找匠人把桌子漆好，为此秀娟骂了很久俊生。
可能有人好奇为什么秀娟这么“没良心”，其实当时我也好奇，直到后来听说秀娟与邻居吵架说漏嘴了。
不知多久前邻居借过秀娟家的板车，归还后秀娟发现板车轮胎被钉子刺了个洞，这事被秀娟记在心里，梁子就结下了，白事时她看邻居家那张桌子十分气派，故意在桌面上弄了胶水，意在“报仇”，没料到最后是俊生这个老好人花钱重修桌子，石头砸在自家脚上。
“她的心眼可能还没板车轮胎扎的那个洞大，啧啧。”不少人暗自称奇。
“看着吧，以后肯定会在别的地方给邻居使绊子，被这种人惦记上了……”
我也忽然庆幸，得亏没在白事价格上跟她扯皮，万一别的地方给我使点小绊子可就太亏了。
小家子气，睚眦必报，这些缺点很明显，几乎写在秀娟脸上，附近几个村子谁不知道，表象上看来不像个好人，然而就是这样一个“恶人”也有常人难以企及的优点。
前些年秀娟丈夫俊生查出来糖尿病，家里还有两个上学的孩子，于是乎这个原本在当地还算富裕的家庭很快贫穷，有人说这是秀娟的报应。这话只敢私底下说，因为俊生人缘不错，当地也有很多同情可怜他家的人。
村委会出面帮扶，可这病就是个大窟窿，还不一定能治好，村委会也拿不出多少钱，最后联系县报社跟电视台，两家媒体上门采访报道，将俊生家境遭遇报道出去，倒也筹了些钱，秀娟将孩子交给熟人照看，孤身一人带着丈夫进城看病。
农村人小病硬扛，扛不住就吃药，吃药不管用才去医院。俊生病情发现时已经较为严重，加上筹款耗费时间，最终没能治好，熬了一年多就走了，留给秀娟一个没落的家跟两个上学的娃，日子可怎么过。
村委会再度出面，让秀娟有困难提出来，能解决的帮着解决，解决不了的也会想办法做到最好，后又给秀娟家一个贫困户名额，虽然补助有限，但聊胜于无，别家也没说什么闲话，毕竟这事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。
过了不久有人找我给秀娟介绍对象，因为我走的地方多，人脉广。
“她年龄大了点，没样貌，也没什么文化跟见识，还带着两娃，可以说要啥没啥，但遭遇你知道的，怪可怜的，我们就寻思着找个凑活点的人家改嫁过去，哪怕单纯当个保姆佣人，她会干家务，手脚勤快，吃苦耐劳，这点我们打包票，所以你遇到合适的心善的人选留意一下。”
我有点为难，说好听点她是改嫁，说难听点就是雇个佣人还带两娃，怕是没几个主家愿意。
我忽然想起一件事，问这是秀娟的意思吗，他们摇了摇头，只是单纯觉得秀娟可怜，乡里乡亲自个琢磨出的主意：“一码归一码，她这个人确实有很多小毛病，可都一个村的，谁也不希望孤儿寡母就这么可怜下去，糟心呐。”
看得出来这些乡亲很有同情心，可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。
“我看她是个保守又要强的人，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状态，还是跟她商量好再做决定，万一人家不愿意，你们吃力不讨好。”我说。
大伙一想觉得在理，跑回去询问秀娟意见，秀娟的回答让所有人大吃一惊，“当初是我哭着喊着嫁进俊生家，现在哪有往出跑的道理？这不是打我自己的脸吗？而且当时看他家富，如今又嫌穷改嫁，还是人吗？”
一瞬间大伙都愣了神，以前那个小心眼又睚眦必报的女人怎会说出如此正义的话，还是认识的那个秀娟吗？
“娃是我的娃，他们只有一个爸——俊生，就埋在村外庄稼地，我是他媳妇，这点怎么都改变不了，有几亩地，有这几间房，日子暂时还能过。”秀娟拨了拨脸上秀发，比往日多了许多皱纹，也多了些坚毅。
“唉，什么时候改主意都成，没人说你闲话，有困难就跟叔婶们说，邻里邻居就该互相照应。”
大伙以为秀娟还没尝到苦头，等熬不下去肯定改主意，于是看着秀娟一人拉扯两个孩子，一年，两年，三年，一直到第五年，眼看日子没法熬下去的时候大女儿辍学成了劳动力，帮秀娟干活做家务，供养弟弟读书，所有人没话说了。
“有的大老爷们都做不到，她一个女人愣是熬过来了，也不知道骨头是咋长的，怪厉害的。”人们无不佩服。
人真是个复杂的动物，每个人都不完美，或多或少存在缺点，比如小心眼、爱虚荣、贪小便宜等等，但同时也有优点，或许他很善良，或许他足够坚强，或许他是非观正。比如秀娟，小细节上让乡亲反感，但在大方向上为整个家而坚持，如一根柱子，于逆境中屹立不倒……
如今的秀娟在生活里依旧有很多地方让别人不舒服，但吵吵闹闹之下还是昂首向前走，吵归吵，大伙心底里都为这个女人竖了大拇指。
对了，秀娟的大女儿嫁给邻村一普通小伙，小儿子虽然只读了个专科，好在目前有稳定收入，日子清贫了些，却平淡充实而幸福，只是秀娟这个女人老了很多，不见之前那股凌厉劲儿，但脸上的坚毅如旧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