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位缘主，大家好，我是钱婆婆。
都说万物有灵，黄皮子白蛇什么的大家听过很多，家里养的阿猫阿狗也有懂事通人性的，但很少听到鸡鸭牛羊这些家畜的故事，那么今天我就讲一个吧。
乡下人养鸡鸭是为了增加一些“业余收入”，养牛则当一个劳动力，拉货耕地全靠它，宝贝着呢。但当这头牛是个病牛或者残废，那就另当别论了，一般都逃不了杀身卖肉的下场。
老方家的黄牛下了个牛犊，按理说小牛犊刚落地就会试着站起走路，可这牛犊只能被老牛拱着往前爬。老方找兽医瞧了瞧，兽医说牛犊可能先天发育不良，一条腿比别的腿短，直白来说是个瘸子。
瘸腿的人见过，可生下来就是跛子的牛倒是稀奇，连兽医都说行医这么多年头一次见，他也没法子治。
拉车耕地的牛如果是个瘸腿那还有个屁用，只能等牛贩子上门时卖掉。可牛贩子买牛都是拉去卖肉的，刚出生的小牛犊能有几斤肉？年龄太小太娇贵，指不定半道就死了，便让老方先留着，喂个一两年，长大些再说。
老方不得已，暂时养着牛犊，这小家伙就成了村里的乐子，村民闲着没事就来牛圈边看它学走路，磕磕绊绊半个月后终于会走了，就是样子有些奇怪。
那年冬天一个晚上，小牛大概吃坏肚子，嘴里一直吐着白沫。牛羊到冬天的时候会在专门的窑洞过夜，窑洞门窗会用玉米秸秆塞满缝隙以求保温。为了保险起见老方还是把牛犊拉到自己住的窑洞，那里面生着火炉，暖和多了。
老伴狠狠训了一顿老方，牲口拉屎撒尿没什么讲究，在人住的窑洞呆一晚得折腾成什么样子。可这小东西毕竟值点钱，最后被老方坚持着拉进来了。
半夜时分，正在睡梦中的老方被一阵响动惊醒，牛犊似乎在踢蹄子，老方开灯一开，牛犊在原地来回走动，也瞪着眼睛看他，不知想干什么。
“咋？地方太小不够你折腾？去去去，冻不死你。”老方以为住人的窑洞地方狭窄，因为摆了好多家具用品，就打开门让牛犊去院子，只要它不嫌冷。
牛犊出去，老方关上门没多久又传来响动，开门一看牛犊又回来了，老方放它进来，“知道冷了吧，还不是乖乖进来了。”
第二天一早老方发现院墙边有一堆牛粪，还有一摊冻成冰的黄色液体，牛犊也没在窑洞里拉屎撒尿，这才知道牛犊昨晚出去是上厕所，这家伙貌似通点人性啊。
这种小事放在家里养的狗身上一点都不稀奇，教一教就能做到，可这牛犊一直在圈里养着，根本没人教过，只能说它聪明。
老方跟人吹了一通，可惜没几个信的，就算信了又能咋样，还不是个废牛？终归耕不了地，拉不了车啊。一句话把老方打回原形。
时间一天天过去，牛犊走路没多大问题，就是一步高一步低的不稳当。
有一次老方去山里放牛，爬荒坡时走在前面的牛犊忽然不走了，老方抽了一鞭子，牛犊依旧不动，再抽一鞭，牛犊回头顶了顶老方。
“这畜生反了天了，还敢顶人！”
老方来气，狠狠抽了两鞭子后从边上的荆棘地趟过去，牛犊冲着老方叫唤，后又咬住老方衣服后摆往后拉。老方觉得哪里不对，仔细瞅了瞅，前面刺槐树里挂着麻袋大小的马蜂窝，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惊到就惨了。
老方回村说起此事，村里老人说这牛有灵性，知道自己干不了多少活，害怕老方把它卖了，所以变着法子表现呢，再养下去指不定能成精。
成精只是随口说说，不过能听出来这个牛犊不一般，老方竟然有些舍不得卖了，不如就这么养着，几头牛不是养呢，于是留了下来。
虽然这牛的腿脚不方便，但随着慢慢长大，力气还是有的，货物拉少一点，耕地走慢一点，也顶点事。而且它的身上发生过好几次诡异之事，比如耕地时忽然不走，老方小心翼翼用锄头一翻，从地里翻出一窝蛇来。夏收时节拉麦子，牛在树荫下吃草，它却忽然冲进旁边的麦地，老方跑过去一看，此处藏着一窝野鸡蛋呢。
村里人对此见怪不怪了，就算哪天这头牛抓回一只兔子都不稀奇，可牛的“牛”再一次刷新人们认知，直呼这头牛真的成精了。
有一年腊月老方一个远房亲戚去世，老方赶小路翻沟去奔丧，去了五天还没回来。
早上老伴喂牛时这头牛跺着蹄子打响鼻，不停用犄角蹭老太太胳膊，老太太知道这牛是个宝贝，又给干草里多加了些麸子，可牛就是不吃，见老太太不懂它的意思，牛开始扯着缰绳，似乎要挣开来。
随着动静越来越大，老太太立马喊人，“今天怎么这么暴躁？是不是病了？”
旁人摇摇头，“这牛灵得很，可能又发现什么宝贝了，不如把它缰绳解开，看看它要去哪。”
老太太依言照办，刚一解开缰绳黄牛撒腿就往山沟里跑，一瘸一拐很是滑稽，吓得老太太以为这牛疯了，腿脚轻快的壮年村民赶紧跟上。
黄牛轻车熟路下了沟，像认路一样翻过一处山梁，然后站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崖边叫唤。人们跑过去一看，崖下的雪地上躺着一人，正是去奔丧的老方，赶紧把人救上来。
原来老方昨天就往回赶，走到这里时产生尿意，就站在崖边小便，被雪滑了下去摔断了腿。
这地方荒山野地，腊月天根本没人路过，叫天天不应，叫地地不灵，得亏老方穿的够暖，这地方背风，昨晚也不太冷，不然别说饿死，就是冻也会冻死。
救上来的老方有些神志不清，还以为自己死了，听人说是黄牛找到他的，老方抱着牛头拍了拍，“老伙计，没白养你。”黄牛则用嘴巴蹭了蹭老方的脑袋，像在邀功，又像心疼，看的人啧啧称奇。
危险既然解除，就该好好说说整件事的诡异之处。几里地的距离它是怎么觉察到老方遇险的？还能准确找到地方？谁都说不清。
黄牛成精了，也彻底出名了，方圆几个村子都知道这头神奇的“拐子牛”。
老方养腿的时候就喜欢坐在牛棚跟前，嘴里絮絮叨叨跟牛聊天，也不管牲口能不能听懂。村民说这家都是奇葩，出了个成精的牛，如今又多了个魔怔的人。老方不以为意，那些人不过是羡慕他家的黄牛厉害，心里酸着呢。
老方没再舍得让牛干活，单是救他一命就足够当成祖宗敬着，但这牛可一点不领老方的情，依旧拉车耕地，样样都不怠慢，不过依旧比不过别的黄牛力气大，给别的牛留了点面子，也算“牛无完牛”吧。
我没亲眼见过上面讲的这些事，听说后第一时间问师父是不是编的，师父也不敢确定，但万物有灵，指不定这牛就是牲口界万年难遇的奇才呢，世上的怪事谁都说不准。
有一次我们师徒去那个村子办事，遇过一件挺棘手的事，后来一想这牛既然通灵，何不借来用用，最后还是与黄牛一起合力解决掉的。说起来话长，以后有机会了专门开篇细说。总之这次之后我是信了“万物有灵”的说法，至少这牛就很灵性，不可跟一般的牲口相齐并论。
我记得老方是05年去世的，黄牛也十多岁了，成了一头老牛。老方去世前几天老牛就开始吃不下东西，然后老方走了。人们都说老牛闻到老方身上的“死”气，这是一种预警，可惜老方家人没觉察到，其实就算觉察到了大概也改变不了这种生老病死。
老方去世后老牛跟丢了魂似的，每日卧在圈里动都不动，不管喂多好的草料都不吃，短短几天就瘦巴巴的一副老态。兽医没检查出任何毛病，大概真的对老方有感情了，以这种特有的方式纪念呢。
我所知道的老牛都能活二十来岁，可这头拐子牛只活了十五，老方过完头七它就病倒，眼看活不成了，大概率要随老方而去，老方家人竟有一丝不舍，却也无可奈何。
第二天一早，多日没动的老牛忽然站起，它已经很久没拴过缰绳了，所以是自由的。只见老牛径直出了牛圈，干瘦而苍老的身影一瘸一拐向着村外走去，人们发现后也没阻拦，悄悄跟在身后，看它到底想去哪里。
走过庄稼地，走过梨树坪，走进一片小麦地，麦苗绿油油长势极好，老牛嗅都没嗅一口，而是沿着地边一直往前，村民认出来了，老方的坟就在前头。
果然，老牛来到坟包边上，新坟坟头还堆着花圈跟纸钱，老牛慢慢卧在坟边，像祭奠亲人一样虔诚。
村民看的感动，没有出声打扰，直到等了个把钟头都没动静，过去看时老牛已经没气了。
牛贩子不知从哪得到消息，知道这头成精的牛去世后专程上门收购，头一次见收死牛的，但发生在这头牛身上时倒不足为奇。
牛贩子开的价钱不俗，但村里老人都不建议卖，因为老牛就死在老方坟头，说明想一直跟着老方，真要卖了会遭天谴的。老方家人便没卖，而是在老方的坟边刨了个坑将老牛埋进去了。
两个坟包在麦田里依偎，两个石碑静静伫立在坟头，如果有人看见石碑上的字一定会好奇，一个坟埋着姓方的老人，另一个石碑上只写了三个字：拐子牛。好奇怪的名字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