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晨六点，天还没亮，她站在窗前抽了一口气。不是抽烟，是那种从五脏六腑里硬压出来的叹息。她说她的儿子又失眠了，说了整晚的丧气话。她听着，一边煮着早饭，一边装作听不见。
“妈，我觉得我这二十多年没干成一件事。”
她没吭声，只是在锅边把火调小了点，怕粥烧糊了。
她说，儿子从小聪明，就是太玻璃。别人说句话，他记三年。她教了他很多道理，可他总是在关键时候放弃。不是不努力，是太在意别人怎么看他。
朋友介绍了工作，他说不要去。老板变卦了薪资，他说这是羞辱。他不是不能吃苦，是觉得自己不该被糟践。她看着他愤怒的样子，突然明白：孩子不是脆弱，是失去了“相信人间有好事”的勇气。
她不是没劝。她说你去吧，合适就干，不合适就走，年轻人要试，要闯。可他听不进去。他说自己就是废物，说活得像个笑话。
她想起来多年前，她刚进单位的时候，领导排挤，同事背刺，她也差点扛不住。那时她不敢哭，怕被人看见。晚上一个人坐在马桶上发呆，坐到腿麻。
“我们这一代人，哪有什么‘心理问题’，最多就是‘撑不下去了’。”
她说到这里，顿了顿，窗外有麻雀在叫。她忽然觉得，能哭出来是一种福气。现在的年轻人，不是不想好，是太早明白“努力不一定有用”，所以干脆不努力。
“活得通透太早，是不幸。”
她说她儿子这几天不理她了，她也不吭声。她知道多说一句就吵。她说得对——一个人最怕的不是没人爱，是你不敢让人靠近你。
她说这世上太多人，都活成了自己害怕的样子——怕失败，怕别人说，怕自己不够好。于是就干脆不做、不去、不争，把人生过成了一间躲避屋，里面塞满了借口。
“不是儿子不能成事，是他不敢失败。”
这句话说出口，她自己也愣了。她忽然想明白了，儿子不是需要一个再多的工作机会，而是需要一个敢为自己做决定的人。
“命，不是生来决定的，是你敢不敢拿回选择权。”
她没读过哲学书，但她知道这世道里，沉默不是美德，是陷阱。不会说话的，连尊严都捡不回来。
她记得那天她对儿子说了一句狠话：“不是别人踩你，是你自己趴下的。”
儿子不吭声。她也没再追问。她知道，有些种子必须在风吹雨打里才能发芽。有些人，不是在理解中成长，是在沉默中醒悟。
她说她现在没别的愿望，就盼着孩子能早点想明白：这世界不是公平的，但你不能不站起来。哪怕是硬撑。
她说她不再求什么大富大贵，她只想他哪天能走过来抱抱她，说一句：
“妈，我没事。”
她说的一句话——
“你不是废物，是你太久没为自己说一句完整的话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