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位缘主，大家好，我是钱婆婆。
阴阳行当有无数秘法绝活，如今十不存一，毕竟绝活都不外传，很容易断了传承。
师父跟我演示过“撒豆成兵”，不过他的撒豆成兵是自己琢磨的，还欠了火候，撒的不是豆子，成的也不是兵，而是把几个纸人放在地上，施加符咒之类能让纸人动起来，即便如此已然神奇。
然而师父并未教我这种本事，他说我们这个行当有“五弊三缺”的说法，本事越大的人越容易鳏寡孤独残，对权钱命越忌讳，我学的东西够我糊口就好，琢磨越深越不好，所以我对阴阳道术止步于此，从未研究过更高深的东西。
师父说除了撒豆成兵外还有一种神奇术法叫“点石成金”，可以把石头变成金子，当然不是真的金子，高深的障眼法而已，懂这个术法的江湖骗子用它骗财，越贪财的人看得越真。
“与最后一个相比，这两都不神奇，最后这个才是真绝活。”师父微微摇头感叹，那是他也不曾接触的高深层次——五鬼抬棺。
“五鬼运财我知道，传说中有五只小鬼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财搬来，是个求财法门，这五鬼抬棺又是什么说法？”我问师父。
师父呵呵笑着，所谓五鬼抬棺，五只小鬼抬一只棺材，逢山跨山，遇水涉水，夜行几百里不在话下，早先他就遇到过一位会这神通的前辈。
师父用了“神通”一词，可见这种法术的神奇和罕见了。
文革结束不久师父还在外地浪荡，并未第一时间回老家，在河北地界遇着一个老人，听说了些许传说便去拜访。
老人姓刘，叫什么没人知道，就算知道也不会说，因为老人有个家属投的是国军，能不受白眼才怪，加上老人本身是个阴阳先生，在动荡期间一顿折腾，差点把命搞没了……
老人外号“瘦猴”，瘦了吧唧一老头，师父用“皮包骨头”“活着的骨架子”来形容。可能因为以前经常用阴阳道术，损了点阴德，也可能是受了迫害，被折腾成这个样子，反正瘦猴住在大山深处，跟别家不来往，就一苟延残喘的迟暮老人罢了。
抛开其他身份不谈，师父拜访只因为瘦猴是个厉害的阴阳先生，仅此而已。
瘦猴坐在茅屋下磨刀，对师父十分戒备，师父敢确信要是自己有什么出格动作或者过激言语，这老头会把刀子丢到他脸上。
师父说自己也是个阴阳先生，听说了些许故事特来拜会，瘦猴没回应一句话，师父无奈之下把身上藏着的宝贝拿出来以证身份，瘦猴这才稍稍放松，但依旧没回话。
三天，师父跟瘦猴耗了整整三天才把他的嘴打开，像极了三顾茅庐的典故。
“我听说您会一种‘五鬼运棺’的法子，不求教我，只要能见识一番就不虚此行了。”师父终于说出实情。
其实说不想学是假的，这等神奇绝活谁不想学？但也知道不会教受，于是退而求其次，只要见识一番足矣。
“别人胡说的，世上哪有这等怪事。”瘦猴答话归答话，戒备之心依旧有。
师父耍起了无赖，打定主意见不着本事不离开，有点泼皮性子，又在瘦猴家赖了好几天。
“今晚天黑了你过来。”瘦猴终于松了口。
当晚天还没黑师父就来了瘦猴家，瘦猴打开一间一直锁着的茅屋门，里头正中间摆着一副乌漆嘛黑的棺材，比正常棺材小一圈，正好能装进去一个人。
这就是那口棺材？师父心里琢磨。“五鬼抬棺”，自然要有棺材。
师父绕着棺材看了看，外头没什么门道，可棺材内壁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符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。
瘦猴让师父躲进角落一个瓦瓮，叮嘱他无论听到什么，无论看到什么，都不要出声，然后给瓦瓮上盖个盖子，如此便藏了起来，师父透过缝隙悄咪咪看着瘦猴动作。
瘦猴先给棺材边上点了盏长明灯，然后把棺材盖子盖了一半，再躺进去，慢慢将棺材盖合上，连个薄褥子都没垫。
这棺材较小，想来材质也很讲究，还留了什么缝隙，躺在里面才不至于打不开或者憋死，只是之后呢？等吗？
瓦瓮狭窄，师父只能半蹲着，时间一长十分难受，可他不敢动作，愣是忍下来，一等就是两钟头左右。
茅屋门大开着，一股子风吹进来一股尘土，师父立马警觉，蹲好姿势向外看去。
茅屋里进来五个黑乎乎的矮小身影，绕着棺材转了三圈，四个黑影站在棺材四角，弯腰钻进横杠下面，小棺材被抬起来，师父差点惊掉下巴。
黑影很淡，在长明灯微弱的光下勉强看清，若再昏暗些，棺材便像凭空飘着，被外人看到肯定吓死。
前头那个小鬼带路，向茅屋外走去，后头四个小鬼抬着棺材飘了出去，队伍宽窄刚够穿过屋门。
师父在惊愕里还没回神，不知该不该跟出去瞧瞧，稍一沉思后掀起瓦瓮盖子，（腿蹲麻了）踉跄跑到屋门边上伸出脑袋，棺材已经在视野极限处了，一晃眼消失在夜色里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原来五鬼抬棺是这么回事，是真的存在，师父被彻底惊着了。
茅屋里只剩下支棺材的长凳和一盏亮着的长明灯，师父什么都没动，连屋门也没锁，悄悄回了住处，只是每天都要来这里看看，照应照应，也等着瘦猴回来，他有许多问题要请教。
大概过了五天，第六天早上师父再来时瘦猴回来了，正在擦拭那口棺材。
“回来了？”师父呼哨一声，赶紧进去帮忙，却被瘦猴支开。
“碰不得，那些东西察觉到棺材上有陌生味道会警觉，我害怕下次被扔到山沟里。”瘦猴解释，师父只能退开。
“这门道看似神奇，说直白点也是个障眼法，把自己装成死人，通过某种不可说的法子唤小鬼来，他们会带着你跋山涉水，到地方了学一声鸡叫，他们就把棺材放下来了。”瘦猴说。
“可怎么能让他们把你送到目的地呢？”师父问。
瘦猴一指棺材内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符，“能搞懂这些东西，就能指挥他们走的方向。”
师父瞧了几眼那些符，没几个年头是搞不懂的，难怪属于传承很少的绝活。
“小鬼都是夜间赶路，走的是人迹罕至的山间小道，一般遇不着生人，鸡叫了就会消失，你要琢磨着点时辰和距离，太远的地方要走两晚，学鸡叫太早指不定把你放到哪个山沟沟，据说以前还有把人放一条河里漂了几里路的……”
瘦猴的话匣子似乎被打开了，毕竟最秘密的东西都被师父看到，也没多少可隐瞒的。
“一般会把你放到树林子那种隐蔽处，你要找个地方把棺材藏好，回去时再搬出来，所以棺材材质很有讲究，要一个人能搬得动，我这棺材就很小很轻，我勉强能拉动。”瘦猴继续解释。
“那一晚上能走多远？”师父问。
瘦猴眨巴着眼睛想了想，“两三个县，哪怕隔着几个大山几条河都不成问题，再远我没试过，毕竟接的活也不会太远。”
师父点头表示了然。
“以前接活都是托人带口信，第二天早上我就能到地方，近几年你知道的，没什么活，这次被你赶巧了，碰着个老主顾捎了口信，唉，以后可能没多少机会了。”
瘦猴摩挲着那口黑棺材，“活着的时候躺这口棺材，死了后也躺这口棺材，这一辈子过的……”
师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“这东西有好处也有弊端，不是我不教你，而是不想把这大包袱丢在你身上，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模样，别走我的老路啊。”
师父点头，在见识了五鬼运棺后他已放弃学这本事的打算，长时间跟阴气重的东西接触没好处，越是阴阳先生越明白这点，何况师父压根不知道瘦猴的年纪，看着像老人便真的是老人么。
继续叨扰几日师父便离开了，回老家偶尔能念叨瘦猴几句，后来又专程去拜访过，可惜只剩下破败的茅屋，人没见着，棺材也没见着，没人知道瘦猴去了哪里，甚至没人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。
“其实一晚上走三个县放现在不算什么，可绝活就是绝活，神奇之处不是外人可以探究的，瘦猴之后就没再听说过这等本事，可惜了。”师父对我这么讲。
我偶尔会想起这些神奇故事，却从不试探里头出现的各种门道，让它们保持神秘，我们保持敬畏就好，刨得太深反而不美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