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那些年,我算命那些事544:耳朵》


众位缘主,大家好,我是钱婆婆。


面相面相,自然以“面”为主,人面上五官占了大半,再加上额头与下巴,剩下一些痣与法令等细碎的东西,如此便把整个面目看完了,若能弄懂这些,面相学算是入门了,但话又说回来,想弄懂谈何容易。


“一官生得好,便有十年运,五官生得好,一生都富贵。一官有破败,则十年厄灾,五官都不好,一生都萧条。”这是师父教面相时跟我说的话。


师父教东西简单粗暴,死记硬背。我们这行和别的不一样,如果你拿着实际事例来练习,会败坏自己名声,只有掌握足够多的理论知识,到时候才能头头是道,最起码像那么回事,所以初学时尝了不少苦头,丝毫不比上学背书轻松,背书背的是文章,我背的全是生涩的东西,相似相近的知识,现在想起来还会唏嘘。


刚开始看面相,师父没让我直接说,先在心里得出大概结论,私底下说给他听,他来校检,那时候看错了很多,也闹出不少笑话。


有一年隔壁镇上有个“角”(jué)去世了,这人生前在某戏班子唱过戏,带出了好几个徒弟,名气和声望都不小,所以丧事要体面,仪式一定要全,遂专程请了师父这个有名气的阴阳先生。


我跟着师父去了,场面确实宏大,门口庄稼地里空出一大块地方,用彩条布搭了个简易戏台,看样子要唱几天大戏,确实阔气。


“你来说说文生面相。”师父偷闲考起了我的功课。


文生是去世老人的儿子,看似周正一个中年人,出手大方,刚一见面就给师父塞了几包五块钱的香烟(那时候一包洋火几分钱,当地人多抽几毛一块钱的烟,五块的算高档货),主要还是主家比较富裕。


我明白师父为什么问起文生的面相,因为文生耳朵很好辨认,耳廓高耸,轮廓上部大而尖,下部又十分单薄,像个倒立的刀刃,这是火耳,有此耳者性格刚勇固执,或残暴凶狠,可得官职,但容易短寿。


耳朵可按金木水火土来分,比如金耳富贵,木耳贫困,火耳孤寿等等,除此外还有虎耳猪耳鼠耳等,大家常听到有特征的应该是招风耳,面相学里认为那是一种孤寡信号。文生的耳朵很像我记下来的火耳。


师父拿着根细竹子在我肩上拍了拍,算是惩罚,“错了,不是火耳,火耳上部尖,却没高过眼眉,下部单薄,但有垂珠,不过垂珠细小罢了,文生的耳朵上部竖耸高过眼眉,下部单薄没有垂珠,你再好好想想。”


说完后师父喝了口茶出去忙活,留下我自己反省,跟上学时的课后作业差不多。


文生确实不是火耳,而是箭羽耳,虽然出身富贵,但会因性格或者际遇由富转贫,甚至败落他乡。但我当时觉着文生挺大方老实,不像会破落的人。


白事结束,主家结算师父工钱,文生很大方地多给了几包烟酒,师父推了回去,“现在别急着大方,我只拿我该拿的那份。”


师父说有些人对外人很大方,或者在面子上很大方,但私底下很吝啬。其实到了现在也有不少这种人,看起来吃得好穿得好,可能背着一屁股债,私底下啃冷馒头也说不定。


白事戏班子的老板是文生爹生前同事,多多少少有点关系,这次搭台唱戏也出于这层关系,文生便对戏班子的人没那么讲究,三瓜两枣想打发了。


戏班子老板有点不大乐意,“文生啊,辈分上我也算你叔了,我这长辈干不出张口要钱的事,但你这后生也要会做人不是,戏班子大部分是熟人没错,也有部分不是,何况连唱几天大戏,都是出了力的,怎么也得犒劳犒劳,别寒了人心啊。”


老板这话没错,咱两熟人归熟人,帮忙归帮忙,但你多少意思一下,我好给手底下人有个交代,整个戏班子几十号人,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做善事的,菩萨还要两个香火钱呢。


“道理我都懂,可你们不也没上多少礼钱不是。”文生笑呵呵说。


不管红事白事,来宴席的亲朋好友都要随份子钱,当地叫做礼钱,一般关系越好礼金越高。


老板眉头皱得高高的,“是没多少礼钱,但出于情面唱了几天戏,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……”


“你看,你们是来帮忙的,礼钱正好跟情面和费用抵消了。”文生还是笑呵呵,末了又补充,“要不给大家伙多拿几箱烟酒。”


“够狠。”戏班老板说了两个字后拍屁股走了,跟不会做人的人没法子讲这些,怪就怪他当初多嘴提了“帮忙”一词。


边上坐着的文生姑父沉思一阵,也拍屁股走人,“烟酒钱你看着给吧。”


文生姑父经营着小卖部,白事用的烟酒直接从他那里拿货,如今见识了文生为人,好小子,对自己人真够狠的,这姑父也不抱多大期望,烟酒可能要打折,打到骨折的那种。


怪不得烟酒上那么大方,感情都是白拿自家人的。


一场白事为文生节省了不少开支,却也把文生爹积攒下来的人际关系败了个干净彻底,其中得失明眼人都能看出来,只有文生这个自以为赚到了的人没看长远。


第二年开春时文生去了县里找戏班子,这一年两家根本没来往,怎么就忽然找上门来了呢。


文生爹在世时是戏班台柱子,后来年纪大了唱不了,但时常会回戏班子教教新人,偶尔也登台唱几句,戏班子出于情义每年都会给文生爹一笔补贴,去年文生爹走了,这补贴自然没了,文生没拿到钱,为此事而来。


“大侄子,道理不是这么讲的,举个例子,五保户死了就没钱领了,而且我们也是出于情义才给的那笔钱,哪有你这么直白上门要的,要钱不要脸?”老板面色很难看。


文生不管这些,年年都有钱拿,去年没了,脸要不要不重要,能搞到钱才重要。


“话说难听点,打去年开始咱就闹僵了,我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没揍你,别把事做的太绝。”老板也准备翻脸,毕竟文生是个不讲道理的主。


“哟,揍我?”牵扯利益时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面目,文生隐藏着的二流子脾性上来了,顺手抄起一个连枷。


戏班子里有几个看不下去的,拿着长枪短棒围了上来,有人抄了把铁锨,老板刚想劝几句,不知谁先动了手,文生一连枷打伤了个戏子,自己被铁锨拍在脸上,削去半只耳朵。


据说事情闹得很大,可最后两边都没出钱,毕竟都伤到了人,文生伤得重点,谁让他是上门挑事的呢,自讨苦吃。


“如果再偏那么一丢丢就铲在太阳穴了,我说的火耳短寿也就应证了。”我跟师父说。


师父狠狠瞪了我一眼,抽了根竹条照着屁股就是三下,“人命关天的事你说笑话呢?”


我立马禁声,连吭哧都不敢。


“当初说了那不是火耳,是由富转贫贱的箭羽耳,你看错了为其一,此时又不明是非不懂道理为其二,知错了吗?”师父消了消气问我,我连连点头。


“唉,他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,可惜了他爹攒的那些人望。”师父往椅子上一躺,仰着头叹了口气,我明白师父说的是文生。


其实文生不止这样,那一铁锨不光铲了他一只耳朵,还伤到了脑袋里头,后来又是流口水又是说话不利索,俨然成了痴傻,戏班子私下里赔了点钱,但跟文生剩下的后半生相比那点钱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。


几年后再去那边镇子,运气好能看着个疯疯癫癫的人在街上哼哼戏曲,词不搭调,言语不清,有些人不知道这疯子叫什么,只看见长了一只耳朵,于是乎便有了一只耳的叫法。


其实文生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,倘若他懂一点做人的道理……


情义从来都是相互的,你对我有情,我对你无义,那就割裂了,肯定不会长久,或许文生丢掉的那只耳里就藏着这些东西,但其实文生从来没想过这些浅显的道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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钱婆婆钱婆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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